遗落星球·第一章

第一章 洛卡德

“拉汉赛不会知道我们能走到这一步的”，图卡尔拉着洛卡德说到，

“咱们进去吧，把拉汉赛留下的工艺和成品全部提取出来，瓦涅因需要我们这么做，苏萨里亚需要我们这么做。”

“真的吗，我觉得这里很危险，你看看周围那些晶状体的柱子，我真的很害怕，图卡尔。”

“但是我们不这么做的话，也许永远只能活在则纳克的枪口之下了，你知道的，你父亲不会臣服于那些毫无人性的机械体，来吧洛卡德，我们都挖到这么深了，我们不能放弃。”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我们需要这些再生组织。”洛卡德准了准神，鼓起勇气和图卡尔走进了最后的拉汉赛宫。

晶状体在跃动，闪烁着，转眼间便转向了踏进入口的两人。洛卡德停下来脚步，“我觉得不对劲，图卡尔。”

“怕什么洛卡，别这么胆小，之前的微晶室不也是这样吗，这些不过都是拉汉赛残次品，没有——哦”图卡尔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他才刚刚发现圆厅中央八根晶体柱上闪动的光芒，伴随着有节奏的嗡嗡声，一道又一道波纹从晶体后端掠过，晶体也变得逐渐明亮。

“它在充能”，洛卡德小声说到，“我们赶紧走吧。”

“等等，晶体前端没有变化，这和我们之前见到的拉汉赛防御晶体不一样，我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图卡尔在洛卡德耳边小声说着，“躲到那个底座后面去，咱们看看。”

晶体后端的波纹逐渐密集起来，前端却仍然毫无变化，能量充盈在晶体当中，像晕染一般由深到浅，接着，后端开始抖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好像要发射什么东西。

“这肯定是拉汉赛的又一个隐藏工艺，看看它要以何种能量发射——”

“哦！图克，快跑啊”，晶体的前端分散成数个锐利的切片，朝两人的位置靠近，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笔直的切过来，而是像一个袋子一样，绕着大圈把两人包围在了底座旁。然后，

晶体刺进了图卡尔的身体。

咚咚咚，咚咚咚。

洛卡德从睡梦中猛地惊醒，颊旁的两排呼吸孔正剧烈的张合着，让洛卡德差点喘不过气。

咚咚咚。

洛卡德看向窗边，发现图卡尔正敲着他的窗子，一边招呼着他，“快出来，洛卡，不然没时间了！”

看到图卡尔还好好的，洛卡德松了一口气，但他立马又想起来，今天是萨里亚[1]祷告日。“哦不，糟了，现在离大陵五Ab升起只有不到10个小时了[2]。”说着，他翻身下床，顺手抓起一件衣服罩在头上。

“等等我，图克，我马上就来。”洛卡德按了一下分析堆，选了个萨里亚岩糕，在一旁剁着脚等着，“你吃东西没”洛卡德喊道，“没有，洛卡，快来，祷告日开始之前我们必须回来。”

“只有不到10个小时了，你确定时间够吗？”

“我确定，今天我父亲要先去那个新发现的残骸区，我们得抓紧了，不然要么找不到我父亲，要么就被你父亲抓起来。”

哦，该死的分析堆，效率低的让人抓狂，洛卡德使劲拍了拍机器，然后朝窗外喊道，“我给你带一份萨里亚岩糕，路上慢慢吃”

“知道了，快点，洛卡，卫兵在朝院子里走了，快点。”

哐当一声，岩糕从分析堆里面蹦了出来，洛卡德赶紧抓起来揣进了收纳装束里，然后翻出窗户，沿着窗台跳进院子后面的植物堆里。

“动作小一点，洛卡”，图卡尔捂着呼吸孔说到，“你要是再扬起那么多灰，非给卫兵逮住不可。”洛卡德没理会图卡尔，从装束里取出岩糕，掰了一块丢给他。“赶紧磨了，总是早上不吃东西，看你晚上腿散架了怎么办”

“我不老去残骸区捡磨好的石样块吗，中午总能吃上顿好的，别老惦记你那分析堆了。别扯了，赶紧的，走走走，换班的卫兵到门口了。”

图卡尔是萨里亚城大主教图塔什德的儿子，图塔什德负责首都的大部分事务，而洛卡德的父亲阿洛尔则是苏萨里亚的教皇。在今天，也就是祷告日，下一班换班卫兵会在早上28时护送洛卡德一家前往萨里亚矩方教堂，主持一年一度的全球祷告活动。说是全球，其实除了萨里亚城、卡达尔城、残骸城、以绪亚之外，别的地方也没有几个萨里亚个体还在活动了。哦，今天图卡尔要去的地方未来可能算个新的定居点。

洛卡德一边想，一边把岩糕丢进嘴里，使劲磨着下面板结的碳酸钙，然后吞到左食道里，好吃的部分留着，一路上慢慢品味，毕竟洛卡还没感觉自己的脑子出现什么不正常的情况，不着急，洛卡对自己说。

“出发，图克”，洛卡德吞着岩糕，嘟哝道。卫兵正在进行交班的仪式，无暇管控后院植物丛里面的动静。“走”，两人快速的溜到一颗萨里亚枣树后，扒开枣树底下的灌木丛，找到背后岩石、垃圾中的空洞，钻了出去。

垃圾真是一辈子都清理不完，洛卡德想，抬眼望去，在教皇山上，能看到整个萨里亚城的概况，漫天的垃圾堆和建筑废墟，每隔几千米就能看见一个“山顶”，那是另外的中控管理站，闪着暖黄色的光芒。往下看，层层叠叠的钢筋和玻璃还有固化的建材，全部歪歪扭扭的堆叠着，泛着寒冷的光，薄薄的一层云雾下，看起俩没有一丝生机。建材堆中夹杂着数不清的垃圾。洛卡德能看到的就有据说是数万年前报社的残骸，印刻着不认识文字的石板到处都是，还有一些保存的相当完好的纸张，散落在石桩周围。不时的，有些石鼠从不知道哪里的洞穴里跳出来，东西嗅着，企图找到一块大小合适的大理石，顺带着顶飞了盖在洞穴顶上的纸张，纸张顺着垃圾堆晃晃悠悠的滑下去，一下坠到垃圾谷底去了。谷底的地方洛卡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报社下面好像有以前的下水道系统，现在全部成了一堆找不着南北的管道，渗着恶心的液滴，有些铜管已经完全锈蚀，泛着绿光，周围还长着土黄色的干草和黑黢黢的地衣。远处突然有灯光照过来，看起来是每天早上固定时分的地铁——被认为是萨里亚劳动集体的象征，从萨里亚人走出地下回到地上生活起，这趟地铁已经运行了数千年。干净整洁的红色车身和锃亮如新，每日专人保养的铁轨都和周遭的垃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把星球上最后的几个萨里亚人聚居地连接起来的唯一方式，大主教们一般都不敢怠慢。

“今天坐地铁吗，图克，我感觉我们赶不及了”

“不坐，那个新的残骸区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尽量隐藏行踪”

“那怎么去啊，你带了便携式重组台？”

“没，说了，新的残骸区，怎么会有人在那里修过基站，才刚发现几天。”图卡尔边不耐烦的向洛卡解释，一边从收纳装束里面找着什么。“找到了，走这边”。说着，图卡尔从装束里面扯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全息投影装置，用手扒拉着上面的图像。

“我爸从上个废墟堆里面找到的，以前萨里亚人这片区域的地图”

“你爸亲自找的？”

“那怎么可能，还不是那黑市头子为了做生意贡上来的，这玩意有好几个，我爸自个拿着标识最新残骸区的地图在那儿研究半天，把这个丢个我了，没想到在快速通道检索里面还真找到了能通道那个残骸区附近的路。”

“会被路上的中枢管理站监控到吗？”

图卡尔被这个问题问到了，抠了抠呼吸孔边上的软体须，“应该不会，我们走的垃圾堆里面。”

“成，那你带路”，洛卡德没好气的说，“反正被逮住了就算你头上。”

一边说着，两人已经顺着教皇山后背的小路下到了山脚，高大的萨里亚枣树掩盖了两人的行踪，洛卡德看了眼表，还有9个小时，应该够来回一趟了。

“到那儿应该要多久？”洛卡德问图卡尔，“大概…2个多小时？我前两天大概走了一下，反正前1/3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当时太晚了就懒得继续走了”，两人走到了山脚下垃圾堆和岩石的交界处。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两人都赶紧把主呼吸孔关上，留着两边4个小呼吸孔，一点点的进气。

“忘说了，这一块死了一堆像鸟一样的东西，分解了几千年了都没分解完。”

“我之前怎么从来没闻到过”洛卡德扇着呼吸孔问道，

“这算好的，待会进去更吓人”，图卡尔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接着往垃圾堆的谷底走去，一路拿手搬开挡路的小块建筑残渣。

天杀的外星渣滓，洛卡德不禁愤愤的想到，四万年前的那场星际战争让苏萨里亚一夜之间损失了近乎全部的疆域，近半的同胞在前线被称为则纳克知觉的机械生命屠杀殆尽，数颗教会疆域内的星球被则纳克知觉轰炸和净化，即使是最安全星区的教会母星大陵五d（即“苏萨里亚”星）也被则纳克子个体用多波段激光武器和轨道炮轰炸了接近1000天，苏萨里亚文明近乎灭亡。在地底深处躲藏蛰伏的萨里亚人仅仅余下了不到十万，本来则纳克的子个体已经准备登陆大陵五d彻底净化有机生命形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撤走了。躲的最深的几批萨里亚人花了几千年时间才从地下洞穴重返地上，并逐渐开始清理和恢复这些无垠的垃圾堆。大陵五d毫无疑问是颗“遗落星球”，我们私下里都这么调侃，但我们都知道没有个几百年萨里亚人很难再回到太空了，也不存在什么重振遗落文明的荣光之类的。

“快点，洛卡，你不会想被中枢管理站抓到吧”图卡尔的呼喊让洛卡德回过神来，他赶忙顺着还在滴水的管道跳了下来，躲进垃圾堆下的阴影里边。

“这边”图卡尔说道。两人顺着阴影往里走了几步，垃圾堆下面隐藏的几条通道慢慢的展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昏暗的通道里很难分辨清什么是什么，远端不时有火花迸发出来，勉强能看清这里应该是母星陷落之前的一个人行道，地上是压制过的碳素平板，边上还有许多钢筋骨架，地上散了一地的玻璃和水泥块，不时的还有一些机械部件，奇怪的是还能看到一些和玻璃渣长得很像，但是界面光滑的透明晶体。

洛卡德脑子里闪过了一些画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也许就是个啤酒瓶碰巧碎成那样了，洛卡德安慰自己，不可能是我梦到的那些东西。

图卡尔大踏步的在前面走着，两人边走边试图看出周围都是些什么。越往垃圾堆的深处走，通道越来越窄，但也越来越向地下行进。两侧逐渐被坚硬的岩石替代，城市残骸逐渐变少，碎片也逐渐不见踪影。不时能听到地下水流动的声音，也有嘀嗒的滴落声，带着幽幽的回响，衬托着环境的极度安静。城市里损坏结构的火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远处逐渐浓厚的迷雾，哪怕是用聚能光束，也看不清远处有些什么。在拐过好几个弯之后，洛卡德心不禁紧了起来，这条路的通向似乎是向地下的，并不是所谓的另一个残骸区。

“你确定这个方向是对的？”

“应该…至少投影上是这样”图卡尔的声音也不太确定了起来，

“什么是应该？你不是提前走过吗？”

“我说我只走了1/3，就是之前城市残骸逐渐变少那里，我们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这里的路我肯定没走过…”

嗡嗡嗡。

洛卡德交叉手指，然后放在呼吸孔上，示意图卡尔噤声。图卡尔心领神会，两人立马靠向一边，躲在一块长满黑色地衣的石头后面。

嗡…嗡嗡…嗡嗡嗡。

声音有节奏的从远处传来。洛卡德一紧张，把存在口腔上囊的岩糕给吞了下去，从右食道吞进了肚子。甜腻的奶油和飞扬的碳酸钙粉尘差点没把屏住呼吸的洛卡德呛背过气。

嗡嗡嗡…嗡嗡…嗡。

声音听起来像远离了两人藏身的岩石。

屏住呼吸好几分钟之后，两人才慢慢的从岩石后探身出去，洛卡德放开主呼吸孔喘了好一会，然后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

又走了好几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猜就是只鸟。”图卡尔率先打破了寂静。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洛卡德附和道，起码差点飞出胸腔的心脏好受一点了。我就不该贪那点奶油，洛卡德想着，分析堆弄出来的黑色奶油，就不该保有天真的幻想，呸，差点呛死我。

等下，黑色的。

“图卡尔，这么深的地方为什么还会有黑色地衣？”

“你看前面就知道了”图卡尔朝远处晃着聚能光束照明器，“有亮光，前面那片雾也变浅了，到露天的地方了，说不定就是终点。”说罢，图克就朝前走去。

洛卡德赶紧跟上，拨开前方的迷雾，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傻眼了。

上方没有露天的地方，地面上反而出现了一个巨坑，从两人落脚的地方开始，一路都是泛蓝的晶体，越靠近深坑，丰度越大，到深坑边缘的时候已经近乎铺满了深坑的内部。深坑整体呈现倒圆台状，底部密密麻麻排布的棱状晶体发出耀眼的光芒，还从中央散发着道道环状波纹。

洛卡德看了看图卡尔手里的全息投影。

“这里确实就在终点旁边了。”

“我想这个投影只高亮路线，不显示深浅，洛卡。”

“我想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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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苏”在萨里亚语里表达集体化，苏萨里亚是萨里亚种群的联合名称，也是别的星际文明对他们的称呼

[2] 苏萨里亚一天约70小时，祷告日这天大陵五Ab在相当于地球时间早上9点准时升起。大陵五系统是三合星系统，由食双星大陵五Aa1,Aa2和外围恒星Ab组成，食双星Aa1,Aa2的绕行周期为2.86标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