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奥尼加年代纪

第十三代纪(封建时代)

1.在纳尔维安国王以其对领土的强烈渴望打破南大洋既存秩序的同时,海峡对岸的韦茵施塔特也在与周边王国间的斗争中不断扩张。在韦因施塔特两代国王的成功军事领导下,身跨良种战马的骑兵扑向西北方向的各个邻国。虽在体型上不及旧大陆北部的游牧马种,这些产自热带地区的波伐姆马仍然在并不普及骑兵的此地大获胜果。自前拜穆一百一十四年以来,因斯陶森王国自恃拥有北奥科辛地区(当地语言称作“奥克森兰Aucsenland”;卡尔梯语称作“乌索留姆Urcselium”)最大的领土面积,以争夺出海口为目的向周围国家频繁发动扩张。战争在这一地区以武力为依托建立起了一系列新的秩序:沿海小国格拉斯弗和布斯鲁本为谋求自身安全向因斯陶森王国出借了港口并缴纳年金。南方的君塔则直接对其示好,成为助其与横跨海峡国力强盛的奥科辛王国斡旋的跟班;北部的赫希亚与忒弭纽斯两国则作为通往卡尔梯尤斯道路上的缓冲区而得以免受战争影响。

前拜穆八十二年,因施陶森为完全称霸奥克森兰,向东对国力稍弱的韦茵施塔特进攻。此时的韦茵施塔特国王伊拜尚未重视到骑兵的实战作用——他们大多身着华服在战场上充当传令兵奔波于各个营地。在因施陶森及其附庸国的联军面前数量明显吃亏的韦茵施塔特经历了一场惨败后全无战意,余下的部队仅能勉强防守王都方向。伊拜王于是决定投降,双方在已沦陷为因施陶森领土的费痕地区签署了《费痕合约》,韦茵施塔特自此开始在驻扎于边境的大军威胁下缴纳合约规定的高额年金,国内经济日渐凋敝。而“费痕”这一地名的发音在韦茵施塔特一带接近于“懦夫”一词,许多人由此猜测该合约的地点选择带有羞辱意义;也有说法称其只是出于作战驻地的方便——因年代久远且没有留下确凿的证据,这一话题在后世一直存在争议。

2.前拜穆四十九年,伊拜王寿终,其膝下五子二女在因施陶森王室的挑拨下开始了漫长的继承权争夺,王国发展近乎停滞,民生凋敝,经济能力仅停留在勉强上交年金。前拜穆十六年,时年掌控最大势力的长公主拜萝希塔逝世,其子伊弭恩设宴毒杀全部不愿妥协于自己统治的同辈王族后裔,随即即位称王。这位与风格与兄长截然不同的国王决心尽快改变国家现状;也许是年近半百令他尤感光阴可贵,不满足于依靠既有政策缓慢中兴的伊弭恩将目光投向了重洋之外的万千世界。在执政的先头几年里,伊弭恩整日与侍卫一起乔装成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在港边游走着探听情报。在那段没有王座的执政中,伊弭恩从来往客商口中听到了东方铁骑的所向披靡、卡尔梯尤斯的大胆改革和沙罗麦赫的一方霸业、也听到了“啸尔胡虏至,呼尔乌旗招”的绝唱。一年后,结束了考察的伊弭恩下令在全国奖励饲马有成的农户;政令鼓励下的农民纷纷照做,全国境内涌现出了一大批优良马种产地。前拜穆十二年,通过马匹饲养及其相关皮革器具行业的发展,韦茵施塔特多地经济复兴。良马用于耕作也使得耕地面积得以扩大,络绎商品沿大小道路向各个码头汇集,换回远自海外的各式珍宝。在随海贸席卷而来的众多新事物中,卡尔梯尤斯文化备受欢迎,究其原因,大概是韦茵施塔特人作为奥科辛民族的分支碰巧也喜好恢宏大气的建筑风格;同时一代明主伊弭恩带来的国家快速重振也激起了人们对王权的尊重,而强调公权力和社会秩序的卡尔梯文化正迎合了这种情感诉求——只不过需要将公职人员与议院的名号换成国王。

前拜穆十一年,伊弭恩王开始下令招募骑兵,对于军中马术优秀者不论出身皆予以晋升,军阶由上及下均有数额不等的年饷。这一政令在本就高度信任国王的韦茵施塔特再度引起热烈响应,随着大批青年自愿参军,军队平均士气大幅提高:一是换掉了三十余年前战败的老兵;二是职业士兵们对自己选择的事业充满远大于征召兵的热情;三是年饷制度为士兵们保障了家庭收入,从经济角度赢得了全民性质的尊重——军中的食宿皆由国家提供,年饷直接成为士兵稳定的净收入。当然,一次性发出数万份军饷是一笔巨大的财政支出,一系列军备整顿也需要建立在国库充实的基础上。此时的韦茵施塔特在商业上的繁荣丝毫不落后于武力上的充沛。在每年支付过庞大的军事开销与向因施陶森缴纳的年金外,还稳定地保有用于一般治理的剩余。与文明高度发达的大陆中部国家设有皇家藏宝不同,奥克森兰地区的诸国王室极少拥有丰富的珍宝,伊弭恩本人也似乎对此并不感冒——依照据传是其本人的说法:“在我们这样的一个国家,要追求享乐必须先保证强大。”

前拜穆九年,伊弭尔王出访各大练兵场,所到之处无不夹道欢迎。此时已达六十岁高龄的国王早就开始遭受各类慢性疾病的折磨,但他依旧支撑着亲自策马完成了视察全程。生活在他去世后五十年的塞罗提基作家俄里希墨斯在其作品中分析到:“高庭久坐并不符合他的性格,这位国王大概也同常人一样喜好自然风光。出访对国家而言是以王国亲为表率的形式彰显强国决心;对伊弭尔自己而言则是在如此暮年抓住了游山玩水的最后机会。”

3.前拜穆七年末,伊弭尔在陪伴其十七岁的儿子符列腾王子练习马术时不慎跌落,导致双腿残废。是年年末,在迅速处理了未尽的工作后,伊弭尔将王位交给了他寄予厚望的爱子,自己不再参政。

此时韦茵施塔特的国情虽大有改善,但新王符列腾实际面对的却是愈发紧张的外部局势:不愿看到韦茵施塔特再起的因施陶森一再编造借口提高年金数额,同时将越来越多的军事力量压向边境。年纪商浅的新王虽励精图治,却也在棘手的国政问题上屡屡头痛,时常跑到父亲的寝宫求教。虽然年迈的伊弭尔十分乐于在自己的卧榻边与儿子长谈政事,但作为经验丰富的政客,他清楚地知道眼下的危急情况仍非尚未完成自强目标的国家所能承受。前拜穆四年,伊弭尔体衰而故,遵照其秘密立下的遗嘱,符列腾以军中阵亡将军的礼度将其葬在与因施陶森接壤的西北边界。

当日符列腾亲率全国三分之一的大军身着最华丽的戎装列队压向边境,因施陶森集结在此向王国施压的军队不料此况吹角示警,全然被来者无视。韦茵施塔特年轻的新任国王目光坚定地高举军旗稳步骑行,身后是数以千计身跨高头大马的披甲骑兵。近敌三百步,因施陶森向最近城市发出求援斥候;近敌二百步,因施陶森兵器出鞘,箭上弦稍;近敌一百五十步,韦茵施塔特方阵前竖起王旗;近敌一百步,因施陶森射出象征最后通牒的一箭。符列腾缓步来到箭矢落地处飞身下马,身后阵列向两端退开,露出一直运送在队末的先王灵柩,全体拔剑,军旗向下倾斜,灵柩在一片默然中缓缓向前,走向那一杆箭矢和王旗矗立的地方。本来剑拔弩张的对方部队见状也纷纷收回武器,并象征性地挥动头阵旗帜向逝者致敬。

伊弭尔的墓碑极为简单,仅为一方高大的石碑,如一段城墙般静静屹立在前拜穆八十二年立下的这条屈辱的便边境线上。碑顶雕刻着老国王生前常佩戴的马盔;碑前则插着来自敌方的示威箭。墓碑在费痕一带原野与树林的交界线上格外明显,仿若故去的明君在此永久守护着自己的祖国;又如同韦茵施塔特借碑石之势宣告着自己的威严。或许是老伊弭尔留在人间的无声抗议起到了效果,又或许是葬礼上韦茵施塔特骑兵的气势撼动了因施陶森王国的狂傲——在葬礼事件发生后的几年中,因施陶森停止了无端提高年金要求的行为。然而,因施陶森自以为有效的外交缓和并没有打消韦茵施塔特一战翻身的决心。

4.前拜穆一年,总兵力已达三十万且全数普及了骑兵战法的韦茵施塔特向集结在边境的因施陶森军发动猛攻,高举猎猎飘扬的旗帜策马冲过国界,在老国王的墓碑前一展雄姿。这些身着皮铠的骑士在穿着随意如同古奥科辛猎人般的敌军头上挥舞刀剑,宛若文明对野蛮的讨伐。依仗着部落时代传统观念上的人数优势横行八方的因施陶森王至此才知道开化程度上的落败之可怕。这年晚春的第一场细雨恰巧于战斗末尾落下,雨水沿马背滑落滴在满是血污的林地上,史称“露匿薇恩之役”,意为“淡红色溪流”

露匿薇恩之役后,因施陶森苦于骑兵对步卒不可抗拒的威压,士气越发低落,再无力组织有效的军队很快对战争失去了希望。同年夏季,韦茵施塔特于因施陶森王都东南的原野发动布隆芬斯之役,彻底恢复了最初的版图。后续赶到的大量攻城器具也陆续抵达先头阵线,大军一路开向因施陶森王都弗莱色藤,并在敌方完全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围城一年半之久。

拜穆二年冬,弗莱色藤城中已随处可见饿死街头的尸体,没人知晓韦茵施塔特稳操胜券下的围而不攻是否为对先前数十年受尽朝贡称臣之辱的残酷报复。当攻城锤撞破城墙、韦茵施塔特的王旗在马背上满城飘扬时,连国王的左右亲卫都为一块面包主动归降。第一次弗莱色藤攻城战以韦恩施塔特占领敌方王都并生擒国王而告终。强加在韦茵施塔特头上的年金征缴也正式宣告废除。弗莱色藤的沦陷无疑向主动或被迫投靠因施陶森一方的诸国展示了这一过时盟主的不堪。拜穆三年至五年期间,君塔和布斯鲁本两国先后派谴使者对韦茵施塔特示好,西方沿海的格拉斯弗则直接与其订下了秘密盟约。

5.拜穆七年,格拉斯弗和布斯鲁本两国的港口趁因施陶森王国战败衰弱同时对其商队进行驱逐,在协商被拒后遭到猛烈反击,自知得意过早的两国不得不搬出自己的新盟主。同年年末,回到王都仅一年多的符列藤王再度亲着戎装出现在阵前,率驻扎在王都附近的三千骑兵再赴弗莱色藤。

第二次弗莱色藤攻城战于拜穆九年夏季结束,迅速完成了围城部署的骑兵纵火焚烧木石泥土间构混造的城门,浓烟使城上守卫纷纷撤离,特别制作的破门棰便由步兵合力提起撞向燃烧中脆弱的城门。破门完成后,城外骑兵鱼贯而入直奔王宫而去,于王宫厨房中抓住四处躲藏的摄政王,将其押至城中广场上处死。

没有了国王的因施陶森自此成为了附庸于韦茵施塔特的自治领。以弗莱色藤为名义上的首府,对符列腾王及其后代继任者称臣纳税。其领土范围内各城市的军政事务均由城市长官自行决定,每一任行政长官也由城市自行选举并于韦茵施塔特王室档案中登记(特规定连续三任城市长官中不得出现同一家族的成员)。同时,为进一步削弱前因施陶森王国地区,巩固两次战争的胜果,符列藤又率兵北上,强迫与忒弭纽斯交界处的三个地区脱离因施陶森成为独立国家,为保证该地区对本国的绝对从属关系,符列藤将各自的其统治者册封为自己座下的贵族。

范梅尔森公国(Fammelsen)

埃姆斯伐泰尔公国(Emmtshvatel)

吕兴斯维策侯爵领(Luschinsweize)

奥科森兰百年纷争全过程详注

6.在卡尔梯尤斯,当年意气风发大刀阔斧的宾吉尼塔派仍在继续扩大着其一系列改革。在卡尔梯亚地区试推行的公费学校由议院从税收所得中出资聘请教师,于固定的公共学堂中定期授课;邮政系统也覆盖了从萨拉曼尼亚到卡尔梯亚的漫长道路;议院卫队在城中四处巡逻充任安保,同样从税收所得中领取饷金。卡尔梯亚地区政治高效而社会安定,这一局面从契乌米路斯二年持续到契乌米路斯四年,被称为“埃蒂阿尼盛世”。“埃蒂阿尼”其名本为契乌米路斯的故乡捷罗弥亚掌管秩序的神祇,这一命名也体现了当时人们对契乌米路斯本人的尊崇;而在西部行省,被从卡尔梯亚排挤出来的老反对派余党们则仍在寻找翻盘的契机。

7.契乌米路斯六年的春夏之交,位于卡尔梯亚议院广场一角的共和国大图书馆突然失火。纵火者在被逮捕前将火把掷入图书馆窗内,整栋建筑遂从二层的穹顶开始燃烧,石制的建筑结构被严重熏黑,大量卡尔梯尤斯建国以来的珍贵书籍付之一炬,几位时任管理员的宾吉尼塔派青壮公职员在大火中丧生。前来吊唁的亲友将祭祀的花环和编织物摆放在焦黑的废墟前,使原本还算热闹的图书馆台阶前现出一片悲凉的肃穆。

焚烧后的图书馆纵火案的罪犯很快被处决,然而更多的挑战却刚刚开始。作为卡尔梯亚文明的见证及共和国颜面之所在,被焚毁于旧图书馆中的巨量书籍急需修复和重编。或许是出于卡尔梯亚人自诩文明灯塔的高傲心性,又或许是契乌米路斯时代的卡尔梯亚议院大兴引经据典的华美文风,着实在文化上有着迫切的需要。议院上下迅速达成一致,通过了尽快兴建新图书馆并重补损失书籍的提案,提案通过不久后,仅在图书馆焚毁后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连新图书馆的建筑图纸都已经敲定完毕。全卡尔梯亚上下摩拳擦掌期待着又一项象征着共和国天赐般强大生命力的奇观拔地而起,高层议事员们更是早已将纵火案的悲怆错愕忘却脑后。这年早秋的一个早上,财务官秘书站上议院讲台,向满脸挂着自信微笑的众人宣布了一道晴空霹雳。

“应公共教师之雇用与外派、公职员之扩充与薪资、军团常务暨设施修缮治理诸要务所需下发之款项,与大图书馆再建之人力、材料及其他规划所呈递之申请,总计核支,实已不纳,特此呈报”

简言之,国家财政已在表面繁华下悄然崩溃。

闻言愕然,偌大的共和国内竟无一人对财务流失的情况有所察觉,而事实上,正是会场上强作镇定的契乌米路斯以大执政官的名义一再压下财务官呈递的报告。这位人们心目中几乎不会犯错的老成政客当然察觉了纵火案实为来自他的反对者们的施压,并在缄默隐忍和迅速行动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大概在契乌米路斯看来,此举既是以卡尔梯亚的强大实力蔑视挑战者的龌龊行径;又能为其本身迎来新的一轮狂热崇拜——对于这位激进的改革家来说,最好的工作状态无疑就是“说一不二”。

然而,其在此事中表现出的盲目自信却恰恰使他成为了罪魁祸首,共和国经济缓慢的自然增长不可能追上越来越繁重的事务开支,契乌米路斯在七十六岁这年输掉了一场以自己一生名誉作押的豪赌。年轻时一手缔造传奇盛世的风发意气已然不在,没人能够接受一个连国库财务都理不分明的昏庸老汉管理辽阔的版图。卡尔梯亚的人们曾经可以拥抱一位英雄;如今也可以唾弃一位罪人。契乌米路斯的时代就这样随着一纸报文落幕,他领导的宾吉尼塔派曾以年轻活力为夺取权力的大旗,不料岁月也终究抛弃了他自己。他本该知道这样一场深入整个卡尔梯尤斯筋骨的改革见效之缓慢;他本可以在远藏于拉米多西亚的反对者的雕虫小技前暂行退让;他本不必如痴如狂地推进自己的改革滚滚加速——直到人仰马翻。

这位不知大限何时来临的老人神色呆滞走出会场,手中紧紧握着卷牍如同其一生坚定却永不能再付诸实现的政论。议院卫队的士兵连忙拥上前去于左右护送,身后传来二百多位议员们越发激动的追问。广场上的民众不知所措地围观,青铜大钟闷声响过,赎圣会堂的歌声远远传来。契乌米路斯回头仰望图书馆的废墟,那里洁白的花束在熏黑的廊柱前白得无比刺眼。

大概一切冒失的本质,还是恐惧于时间吧。

8.契乌米路斯六年的最后一天,大执政官兼卡尔梯亚议院长官,拉瓦略·契乌米路斯以年事已高为由向卡尔梯亚议院递交辞职信。全体议员照例起立以表对其多年来在职贡献的感谢。大执政官由时年五十岁的萨拉曼尼亚总督费里库斯接任。契乌米路斯在卡尔梯亚遣散了所有平日里侍奉自己的仆役并将一部分个人财产赠予他们以供其在首都安家。在处理完最后的杂务后,前执政官独身前往自己马利萨科萨的私宅,在女儿身边安度晚年,于费里库斯三年(拜穆九年)逝世。

面对已然崩溃的财政,新任大执政暂停了一切改革扩大计划和图书馆修缮,转而采取了一系列温和的政策来恢复经济。然而,此举虽然止住了国家资金的进一步流失,可大量公职单位带来的巨额工资需求却并不能被及时满足,长期以来被认为是稳定代名词的卡尔梯亚公职员们不得不面对至少一年半的欠薪。对公职岗位大失所望的人们很快不再愿意充当失败改革中的牺牲品,大量公共教师、水利官、设施维护馆、路长和邮政官纷纷辞职前往薪酬更高的守旧派行省,相应地,卡尔梯亚和萨拉曼尼亚两地却在人口不断流失的大环境下发展缓慢。先后经历了大图书馆失火和失业潮的卡尔梯亚居民们人心惶惶,此时的人们再也没有了几年前盼望奇迹数月而成的自信。经济的萧条带来了对盛世遗产的残酷争夺,欺诈与猜疑在城市街道的街巷中蔓延。深感人心松散的大执政回忆起了自己在萨拉曼尼亚任职的见闻——那里的赎圣会倒是把萨拉曼裔居民变得井井有条,至少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社会,他们都虔诚地定期礼拜,并在赎圣会发出号召时尽力回应。

肩负着接续伟人契乌米路斯成果重任的费里库斯将目光转向了卡而梯亚城内的大赎圣堂,而后者也迅速有所反应。不知是否为大执政官的授意,落成五十余年以来,卡而梯亚赎圣堂首次一改从前的低调做派,在献礼日正午响起圣歌。上百位修士高声齐唱,歌声全城可闻,其萨拉曼文歌词之后新增了卡尔梯亚译文版本。笃信多神教而不曾见过此等仪式感的民众纷纷出于好奇地循声前往,这些参观者们全部受到了热切地接待,一群身着洁白长袍的萨拉曼少年在大门处恭候,将来访者引领到神官面前就坐并献上祝福。神官所宣讲的内容也从萨拉曼教的正统经典改编为了与卡尔梯亚多神信仰更具关联的形式。

这样的宣传活动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时刻上演,人们对萨拉曼教的好感随之迅速上升。赎圣会设法将原有的卡尔梯亚众神及随共和国发展而吸纳进来的周边民族宗教形象归于同一体系,而对于热衷于参与社会活动的卡尔梯亚人而言,庞大的组织和充满仪式感的盛大典礼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首都的萨拉曼教信徒不断激增,人们遵照者《先贤圣谕》上的教导重新团结起来,在新的道德观念下投入费里库斯主持的改革事业。宗教高效地凝聚了改革派控制区地人心,却也助推了顽固派的反击。

在西方的拉米多西亚、上卡尔梯亚、萨尔孔提亚和马利萨科萨四省,历史上从未有过与萨拉曼教接触的人们坚决抵制这一异族信仰,将大执政官费里库斯的一系列政策判定为出卖了卡尔梯尤斯光荣文化。这一异动迅速被抱同样想法且怀恨已久的反宾吉尼塔派察觉并利用,这些地区的民怨愈发高涨,驻守当地的军团也悄然倒戈。费里库斯九年(拜穆十五年),拉米多西亚、萨尔孔提亚和马利萨科萨三省宣布拒绝来自大执政官的一切政令,团结在时任拉米多西亚总督的普利图麾下,集中八个军团的力量起兵叛乱。一个月后,上卡尔梯亚行省内部反叛的军队清剿了立场不同者加入叛乱,使叛军规模扩大至十个军团。南方的塔拉努和希尔松两省则违抗平叛命令宣布绝对的中立——不断扩张的沙罗麦赫王国随时有可能趁乱北上。

卡尔梯尤斯派系开支详注

9.温暖的卡尔梯尤斯濒临内战,而远在北国的巴允图兰也已经开始经受愈发寒冷的天气。就在卡尔梯亚内战开始的拜穆十五年,靠近北方海岸线的宏赞国灭亡。该国的灭亡并非因为战争,突如其来的严寒导致牧草和农作物在短短一个月内损失殆尽,一场饥荒终结了这个弱小国家的命运。

10.在镡庭王朝,由乌日钦地区演变来的地广人稀的北部地区也已承受了持续十几年的颗粒无收,大量居民开始放弃自己的田地前往以富庶闻名的东南各城。至昌宁四十年(拜穆十四年),累计迁入内地的北方居民已达二十余万,他们原先的家乡逐渐荒芜遍地,有些村庄被整个遗弃在不时降下的风雪中房倒屋塌。昌宁四十二年(拜穆十六年)仁帝颁下《定北诏》:以封原关城北五十里为界设立北原督御司,由晓勇善战的卓尔岑军武相达木珲亲自领命带骑兵二十五万驻守,粮饷均由运河调集,不必自耕,同时为填补调兵导致的东部军力空缺,开始扩大在甯人中的征兵规模,这也利用了甯人更长于水战的优势,为征讨东宁积攒力量。

昌宁四十五年(拜穆十九年),仁帝在寝宫中突患恶疾不起,随即病世。镡庭王朝在仁帝生前的亲自提拔的信臣和下江门议事府的勉强支撑下度过了这一年,昌宁四十六年,先帝的遗腹子佐尔都降生,这位在王后怀中接受登基典礼的幼年统治者被群臣冠以燧巍帝之号,年号恭舆。仁帝巴音吉的暴毙被怀疑是太医在为其调制风寒药物时用量不当导致的中毒,来自草原的镡庭王室奉行一夫一妻制,从草原故乡上远嫁至此的年轻皇后不谙政事,母子二人很快被强烈渴望着权力的甯地百官架空。借由太医失误的传言,早已结党的重臣们不顾先帝亲信的反对,欺骗皇后签下其本人都不知内容的密令大肆更换宫中职位人选。大量帝政的拥护者惨遭酷刑,下江门议府取代额尔赫力宫成为全国的政治中心。

议府篡权后,登上丞相之位的下江门党魁——陵川商会巨头沈靖荀以“东巡甯地以察民情”为由将燧巍帝及太后带离羽池京,于上宾城景槐别宫(巶王朝时,上滨城为景槐公世代封地,甯时由上宾商会翻修作为会馆,为迎接燧巍帝母子特更名为“宫”)暂居,美其名曰令幼帝见闻甯地海贸及商贾诸事,实则将其置于商贾集团和议府派势力的活动中心作为傀儡。全部由卓尔岑战士担任的禁军则留守在羽池京,在新任议府派甯人指挥官的暗中操作下陆续以优渥的条件遣散至东部甯地置办家业。

11.恭舆二年初,远在北原督御司的达木珲终于听闻了王都的篡权活动,当即率全军精兵南下护驾。在封原关受守军甯人将领阻拦,遂以武力优势强攻城池。恭舆三年,已接连攻下封原、大湖两城的镇北军攻入羽池京,得知皇帝“东巡”后攻势渐缓。恭舆四年,达木珲于额尔赫力宫自命“镇国将军”,虽名义上仍向燧巍帝效忠,私下清楚镡庭王朝国运不再的达木珲已然开始了自己的割据统治。在羽池京休整一个月后,得到各占领地区兵员补充的镇北军兵分两路,于恭舆五年攻下赤垣都;恭舆七年入西南平泉城。东方的正统镡庭迁都上宾;割据西部的镇北军(Chempei)则以更名为河原的羽池京为“镇国将军府”,镡庭王朝就此开始东西分治。

12.自甯王朝灭亡后,虎踞长泽渡多年的若罗国在甯文化的影响下不断开化。东征寄虞时的大量造船也使大批甯人有机会以工匠的身份进入若罗王都伦巴尔勒工作,与之相应的各类生活方式和设施也在若罗文明的腹地传开。恭虞二年,时任若罗王也暹靖台通过一系列联姻结束了若罗松散的部落联合制度,建立了当地首个统一王朝。素来强势的也暹靖台排除众议拜其甯籍家臣季子雍为国相。此人早先以军医的身份跟从若罗军队,对早年担任骠骑长冲阵负伤的也暹靖台有救命之恩,遂交好。见其兼具智谋,后拜为家臣。

也暹靖台在季子雍辅佐下建立的新王朝国号为“枵”(Shau),也暹靖台号祐帝,年号通元。恭舆三年(通元二年),镡庭镇北军南下,枵王朝趁乱蚕食镡庭北境,兵锋直指封原关。

东方王朝详注

13.区别于依山建国的北枵王朝,地处草原中央的巴允图兰正面承受了冰期寒潮的冲撞。在其国界勃尔沐齐河以北一千六百余里处的图格尔汗山口,史无前例的强烈寒风急速灌入,向一马平川的南方涌去。卓尔岑帝国时期赖以征战的北部草场在短短数月内遍地枯黄,王都祖奴尔更是“马畜见北城门而止,鞭之不行”。大量牧民流入附庸国喀音纳,又造成了当地的粮草紧张。昌宁四十五年,巴允图兰可汗在日益迫切的南进需求面前放弃了一向坚持的民族缓冲政策,通过毒杀当地权贵的方式摧毁了长期收作附庸国的瓦尔铎沙地区,由此引入北部难民。由于被统治民族身份而不受巴允图兰律法保护的瓦尔铎人在迁入的北部霍勒多人手下受尽欺压,人命如草芥。南进政策的实施随快速解决了饥荒问题,而在施加在瓦尔铎沙地区长期无限制的残暴统治也将瓦尔铎民族原本松散的关系紧密团结了起来,民族意识在屈辱与怒火中悄然生根。

出于对素来强大的卡尔梯尤斯共和国的恐惧,此时尚未得知内战消息的巴允图兰将军队集中于南方保持防范态势,也严格封锁瓦尔铎沙一带的国境线以防不满于征服着统治的瓦尔铎人南下求援。对于早就寻得卡尔梯尤斯庇护的蒙奈拉和乌德涅卡两国也保持着距离。

14.迁都后的瓦尔铎兰在统治中心与商业中心重合的优渥条件下飞速发展贸易,以当地全年温和的气候优势向卡尔梯尤斯行省拉米多西亚互通有无。在费里库斯九年普利图反叛后,来自瓦尔铎兰的货物进口更是一度令本就富庶的叛军各行省更具实力,仅粮食一项进口货物就满足了叛军中八分之一的口粮消耗,并可在卡尔梯尤斯本地农田收获之前作为难得的替补品储存应急。然而,由于改革派行省控制的海军巡弋在塔拉努行省海域以阻止叛军通过南大洋航线购置补给,瓦尔铎兰商队也因此失去了参与东方海贸的机会。为打破这一尴尬处境,以海运行会成员罗契斯基为首的大批商队试图以马利萨科萨岛为跳板绕过封锁。罗契斯基本人的确在洋流与风向的综合作用下来到了奥克森兰西南角的格拉斯符王国一带,并顺利与大航线接轨;而另一部分人则误打误撞地踏上了从未被记载过的陌生大陆,并沿海岸线来回摸索,最终与新大陆城邦马柴塔建立了联系。

约在瓦尔铎历波卡季六年(拜穆四十二年)左右,瓦尔铎兰海商与马柴塔王交换了航线地图,新旧两片大陆首次联通,港口设施完备的马柴塔城也就此成了瓦尔铎商人在这片新世界的往来据点。

接触外来文明后的马柴塔不甘落后地开始了远洋船只建造的计划,于马柴塔王法述尔四年(拜穆四十五年)下水了第一艘装配了风帆的双层船只。由于大量借鉴了瓦尔铎兰传统船只的样式,马柴塔帆船保留了狭长外观、首尾高翘的船体特征,而在桅杆上加装了更为复杂的风帆,这一点可能是由于指导造船的瓦尔铎海员们以其在北方故土的经验夸张描述了大洋上的海风。

由新大陆发出的第一支商队由瓦尔铎海图引导着下一路东去,在大洋中辗转数个方向来到了欧尔芬北部海岸,并在一脸惊讶的渔民指点下来到了奥科辛国都吕希克劳茨。这些从未见过的船员及其奇特货品迅速吸引了这一重要枢纽港口中的来往客商,从他们口中得知另一片大陆存在的列国海员们兴奋地以周身财务请求为其标记地图。从东宁到欧尔芬,海量货物在延长的航线中涌向马柴塔城,将其迅速转变为国际性质的重要港口。容纳大量人口的需要和国家实力的急增使得马柴塔在原本和睦的新大陆东部城邦中取得了鹤立鸡群般的地位,而对于法述尔王而言,统一诸城邦似乎已势在必得。

15.冰期对一切文明对恶劣影响同时在南北两端的高纬度地区持续,在近海几近封冻的蒂尼斯霍根失去了最后的渔业支柱,人们北上进入森林寻找新的家园,却大多在饥寒交迫的路上半途殒命。十年未曾停息的风雪将该地人口削减了三分之二以上,许多人眼睁睁目睹同村人逐户死去而无能为力,最终轮到自己。成功北上的人们将新开辟出的家园称为“尼藤(Nytten)”并以此为他们仓促重建的新国家命名。因为难民数量仅剩区区数千人,此时的尼藤已不再如以往那样组织议事会或建立政治系统,决策方式回到了最原始的全体讨论,而这种情况带来的效率低下又使余下的难民在犹未完全解决的生存问题下濒死挣扎。

正当这些蒂尼斯霍根民族的最后一支在林中营地里日渐绝望时,拜穆十八年初,一位因酿酒生意经营不善由北方梅加利王都南下打算变卖家产的落魄贵族——巴柯列希斯来到此地,在挑选日后隐居之地时发现了这些难民。这位青年才俊的博学教养和对蒂尼斯霍根语言的精通迅速取得了众人的信任,而巴柯列希斯本人也从这些难民的身上看到了可利用的价值。青年贵族将这些天降劳力全部安排进自家领地,获得了田地的人们在温饱的希望前爆发了高涨的耕作热情,村中的耕地面积更是在大量新增人口的协力开拓下成倍扩大。按照巴柯列希斯提出的约定,农民们将自己所获的一半上交至巴柯列希斯家宅进行储存,而享受余下粮食的自由支配和开拓其他耕地或在当地经商的自由。这套原本由巴柯列希斯在家徽下同难民代表签订的信誉之盟在此后二十余年的实际执行中逐渐形成了完备的地方治理制度,立于村中山坡上的贵族宅邸也在巴柯列希斯的亲自管理下逐步扩建,存粮数量相当可观。拜穆二十四年,冰期带来的寒潮逐步北上,终于影响到了梅加利南部地区。向来因远离北部王国中心而疏于治理的辽阔南部山野迅速在冷气的蹂躏下陷入混乱。早有准备的巴柯列希斯及时将治下领民收入宅邸演变来的城堡,对其进行统一规制的配粮和征兵。成功抵御了四处洗劫的盗匪后,备受领民推崇的巴柯列希斯在城堡内挂起旗帜自立为王。

尼藤堡公国(Nyttemverious)

尼藤堡和伊尔瓦林详注

16.新旧两片大陆接触的影响在短时间内通过贸易网络传遍了从马柴塔城到潘佩科营帐的全部地区,虽然沿南大洋航线西来的商人们尚未触及广大的新大陆腹地区域,但长期坐镇新大陆中央的古国玻基昆纳和商旅咽喉喀桑也已出现了旧大陆商品的热潮。与之相应的是本地工匠们对其艺术风格和制造技术的模仿。在东西道路上,前玛兹姆图王国的四分五裂加速了原汁原味的旧大陆文化传播,大量陶瓷、织物和雕刻工艺沿山间道路进入喀桑,又从东部和北部两面流入玻基昆纳。在这些地区的作坊中,诞生了许多融合多方文化的新风格。本地制作者们完全借助想象力对舶来商品上的图案展开遐想,创造了独具特色的叙事性装饰艺术,在当地语言中被称为“纳图温(Neshtuwan)”风格。这些以素未听闻的神话和历史故事铺陈而成的画面华丽而富于趣味性,受到新大陆西部各地王公贵族的广泛欢迎,于器物、服饰和装潢等方面无处不在。

商业的冲击使这一时期的新大陆成为了充满戏剧色彩的文化跑马场,而在文化大放其魅力的同时,旧有的祭司、王室、地方财阀统治者和城邦王侯们不得不斟酌起自己在全新环境下的定位。为了掌握与未知大陆联通的主动权,东部濒临海湾的诸国开始陷入地缘政治的明争暗斗;西部群山环绕的王国也扬帆出海开辟属于自己的航线,在不明方向的大海中冒险摸索着未知的方向。

在各文明不约而同的探索下,由尚未脱离早期船舶思路的桨帆船开启的首次全球联通尝试,开始一点点撕破阻隔人们数百年的海雾。探索者的热情与鲜血沿海流回环,勾勒起世界的轮廓。

是为新大陆时代的开端。

(十三代纪的全图格式化了,非常抱歉!)

(这里放一张十四代纪的未完工图剧透一下,作为补偿吧)

Aronov

Aronov

翡奥尼加轨道站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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