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去回忆所有的点滴,但恕我记忆短浅,没能想起太多。
给绒芯波雅交上本次的会议记录。语音转文字那个小玻璃球设备里边插着一张小小的卡片,里边能记录所有的组织要务、人事变动、攻防与生死。它没有我小指头指甲盖大。我没法像电视剧和动漫里一样想到什么人生意义、往昔故事——就像我在底下七层的时候失去的一个个同样是和我模样以及身高相似的人一样。或是素未谋面的,或是见过而不知道名字的,或是对不上号的,或者……知道是谁的。他们啊,都没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狠了点儿。但是你一打仗的,心那么软干什么?
可是啊,担心与恐惧开始蔓延。因为在卡贡季,死亡也从故事变成了身边事。
至于那指甲盖里的战后总结会,只有两条重要消息:
一个是Al没死。然后就是他在本层。
这真是令人极度紧张,谁知道我们出去的时候他会不会来偷家。
问题是现在队伍里缺了一个职位了。刚刚看到神物子江去找绒芯波雅去搞申请,应该是波雅大姐思考再三,还是把子江的名字挂上作战人员名单了。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决定。
可是我总是能够想起那个奇怪的Tora。这次打的败仗好像他也在场,然而没有实地观测,拿不出证据;况且绒芯波雅她好像不是很同意我的观点。诶呀,或许是我之前跟楚拉伊还是谁说过来着,好像忘了。整个事件中,Tora异常平静,波澜不惊,看起来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而不是他所说的“刚入层的新人”。那他又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新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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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楚拉伊就又把神物子江拉去训练场了。这是第十天了。我感觉这总是不行的,子江体格那么柔弱,怎么能适应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可是已经十天了。能坚持下来的人都是非常牛的,说明她子江不简单。
睡醒准备出来,结果突然楚拉伊跑回来,“噔噔噔”上楼。我当时还在球里面呢,星环一把推开门,“快点快点!”
“咋了,又是谁?”
“暴风雪——龙卷风!大家都准备好防护!”他喊着。
我看他火烧眉毛,赶忙从睡眼惺松中搏斗了出来,打出了十二分精神。层里还有这天气?平常下雨都不见得呢。
我赶紧骨碌下去,从我的窗户一看,没有什么问题;再隔着中庭向对面看去,好家伙,就见那一片楼宇与平原都被巨大的黑红相间的雪瀑在吞噬!
天哪!绝对没见过这种东西,简直是把一片遮天的大彩布搭落下来一样!不自然,这不是龙卷风,这不是风!
这就是一个幕布,一个没有贴图的三维模型,一堵神秘墙,上面是红黑格子,疯狂地转着,扭着它被几何学——而不是大气物理,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的东西——所规训的图案,像电子世界一般!
从最前面的窗口,我看到楚拉伊下楼去了。他是要干什么——只看到他的身影稍后出现在最底层地面,独自跑向那片诡异的黑红相间的螺旋栅格。顶层在晃动,我听到各种建筑结构在碰撞,的确它也是风;再猛烈一点儿的话,准是要散架的!
我赶紧下楼。我听到我那条通向实验室的滑梯像百奇饼干一样被暴风嚼的嘎嘣一声散成了数十段,飞向它函数图像一样的中心。
楚拉伊跑进去了!他的黑色大风衣高高扬起并剧烈抖动着,双脚接地岿然不动。不过很快,他的衣服也平静下来了。我再一看,楚拉伊顶起了一片空间,龙卷风规整的花纹在他面前凹进一个洞去,像融化了一样,然后沿着在他头顶数十米高的位置流淌着,空出一个庞大的水滴形空洞,这空洞随即覆盖了全城!
黑压压、红彤彤的风暴里突然闪出一片闪亮,一支光线猛然发出,但是目标明确如这光束的东西面对这片扭曲的空间也无能为力,在离楚拉伊本人几十米的地方,突然拐了个大弯,砸向地面,“嗵!”的一下,灰烟四起,一道顺滑的亮黄色抛物线终于勾出了这个半球空泡的大概边缘,像是设计稿里面那根最重要的辅助线。
“A-L!Al!!”有人歇斯底里。
什么?
龙卷风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咦?他的模样和我想象的不一样……难道所有这么有气场的人长相都如此像呆萌和高冷的混合体?话说有某种西欧式的魅力,……绒芯波雅说的不错,别看了啊!打仗呢!
“哦……被你们发现了呢。”他说。然后,他看到了两手轻轻、仿佛无忧无虑的楚拉伊正在重新系他的扣子,而此时,这个不知道多少立方米的大空间泡正被操纵在他股掌之中。又来了几束光束,照例绕开。
我突然看到Tora下楼去了。我感觉不对:“Tora,你要去干什么?”可是他像没有听见一样顾自地跑下去,直到我在三楼中庭向北的大窗户里再次看到他。这个时候星环在房间里坐着——虽然是坐着但也是全副武装的;绒芯波雅在四楼走廊,应该看着底下;五个晴天娃娃在另外的屋子里。我突然想起我曾经给谁说过Tora这事儿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同意我,要是真的这样的话,只好我自己动手了。
再看了一下底下的广场。平平的,啥都没有。这就突然冒出个人来,径直跑向楚拉伊,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不好!……Tora开始往左飞速移动,这个是战斗姿势啊,接着看到他拔出一个闪的逼人的长金属——正要喊人注意,右边一个红影子就冲出窗户飞跨出去,踩着底下的窗台直奔一楼,手一闪挥,突然变得很长,在那可恶的卧底的刀剑落下之时,一把掐过他的脖子!果然!我想的……根本没有问题!那人开始奋力反抗,结果被星环正好看到了,在屋子里一个光束发射去,瞬间远方爆了个红彤彤的烟花。
跟我们玩,还嫩了点儿!
首先冒出来的是得意,后来便是后怕,再后来,是一块儿石头落了地的感觉。
我这再仔细一看,跑到底下的人,是Maki姐呢。听我的啊果然。我还是不禁吁了一口气,这要是再晚一步,就完了。要知道维持招数过程中的楚拉伊是一点攻击力没有的。
Al刚露出的笑容又缩了回去。同时缩回去的,还有他的图像龙卷风。他消失在一片虚无。
一会后,楚拉伊才敢缓缓放下那空间泡。惊魂!
那我们现在呢?突然间就差这么点人了?
Maki姐从楼底下上来。“不错啊你,反应好快……”
“哼,我是谁啊?——”
哇,竟然有媚眼诶,心都要化了。
可怕,Al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能力,还好楚拉伊可以防御得住。话说他使用了那么牛逼的技术却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真是强人。果然波雅大姐来问他了。他只是轻飘飘答了一句“没有事的,放心”就回到屋子里了。其实我推测,这种招数果然还是是要耗费他大量精力的。他曾经给别人说过每当使用了这个技能,他都要休息上三四或者七八天才能再次使用——他上一次使用这项技能的时候,我还不在卡贡季——那要是在这段时间里Al又来了怎么办?
那天总结会,绒芯波雅算是承认了她接收Tora以及没有听我的建议的错误。实际上这种事情并不是她的错,包括我在内,谁又真能料到呢。但是好在我们反应过来了。他真是把自己的命算进去了,如果当初提前弃暗投明,也不至于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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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了。
Al没偷家,这让我舒了一口气。
早晨快中午的时候,我下去看了看神物子江的招式,动作倒是有模有样,之前从楚拉伊那里知道她也和星环、晴天娃娃对过训练战,并且偶然发现了她的法术能力。没错,这些词儿看着就让人觉得中二,这都是楚拉伊给我复述的。暗自里觉得当神物子江加入前线战队了以后,索奇吉娜一个人处理内部工作反而更加得心应手。
一个比较让我吃惊的消息是,晴天娃娃之一,琳流娴芭莉钟维——没错,我记住了他的名字——竟然学过编写复杂的人工智能源代码。这是个十分内敛的人,不是,晴天娃娃,所以他以前也不跟我们说,要不然我做Nico的时候也用不着那么麻烦了。啊……怨不得他。
很快我们弄了个辅助训练系统,比那些小木头还是啥投影的东西方便太多了。她现在可以画出一个圆形的盾,来反射对方的光波。好吧,比较鸡肋,麻烦,但又不能说没用。
几日后,绒芯波雅跟我提到招录新人的问题。她的解决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招人的时候只招女孩。我说你这不是性别歧视吗。她说她也没办法,谁让泛系基地有什么六千个男宠,冷不丁儿就跳下来一个陪练。我说不行,万一是真的想加入我们的呢,你这就是错杀一千了。要不然等新人进来的时候,先看看他的武术动作,是不是左啊劈一下右啊……你这也不行啊,万一人家不按套路出牌,那咱不就GG?也是。况且还不是所有人愿意加我们呢,虽然他们也厌恶泛系基地的政策,但是还是害怕他们,你要游个行啥的行,非得拿起刀让他们砍两下,别说抖得不行,中间小命就可能没了,谁愿意来做这苦差事啊。
绒芯波雅说她再想想办法。谁曾想呢,愿意来干这个的还挺多。
这天冷不防来了三个想加入战队的。我现在真是一看这个就紧张,但是再一看,三个女孩,以我这个常年女装的经验看她们应该没啥隐藏的问题,是真的女孩儿,就叫了所有人来,就和前面那个啥Tora一样的流程,先问名字,然后介绍一下我们。一问家里,知道有一个是这一层来的,本地人,还有两个是底下九层,不知道和谁老乡,看着高高的又没游丝那么过分。果然,到现在没有从比泛系基地更高的高层下来的。即使有那么多层,中间一个泛系基地拦着呢,想啥呢?
三个人,简历经由波雅通过了以后让我把新的人名记在那张金边名单上。这都是新鲜血液啊!太珍贵了。本层的那个叫做千落雨织,下面层的有一个是篍纳里斯,好像是这个名字,因为第一个字很难写的;第二个是叫做Dymole。我比较习惯记她的拉丁字母名。
名单上写完,绒芯波雅把笔往头上一别,就请她们去训练间了。
我在外面听宣讲,绒芯波雅在提醒她们“千万别跟那些帅气的男孩走”之类的话了。多治标不治本啊,年纪轻轻,就给她们传授这些,……那就是等到泛系基地被消灭以后,再跟她们讲,“啊——你们需要去追帅气的男孩子了,再不追啊,你们就晚了。”当然这样说的话未免太男性主义,我觉得波雅到那会儿应该不会这么对她们讲——但,谁让这在打仗呢?愿意献身为了这个说不准能否胜利的事业本来就很伟大,我想不起别的词儿了,得历经重重艰难,离开家园和朋友,离开曾经的梦想与未来,从底下的层跋涉上来,这一上来很可能还回不回去。
对了啊……有没有人到泛系基地层看过啊……?完蛋,冒险的脑子勾起我的好奇心来了。我还想多活几年,算了。
可是我回去翻了资料,发现还真有人上去过。那些照片十分老旧了,像是三四十年前的,是二代那些人上去看的。这里面夹着一张A4大小的航拍图,给了我一个绝对震撼的印象。整个泛系基地层,就是无数无数的同心圆套在一起,中间最高,四周逐渐降低,好像一座火山,又像一座巴别塔。照片背面写着:
“十圈以内是王宫,曾经Toe在那里被毁灭。”
“三十圈左右到第十圈,是‘男宠’们住的地方。这些人分了级别,高级的会被赋予职务成为‘先锋者’,经过训练,成为侵略与控制的主力。其他的,就是Toe的玩具。”看来,“先锋者”就是所谓的boss了。
“最外是平民住宅。泛系基地层没有女性,她们已经在此层灭绝。”
啊这,这么狠呐?!也是,所有的人都被他Toe玩着呢。不管性别,整个泛系基地,或者他认为的整个无限层,也只有他自己——或许有Al和Robert——有作为人类的资格吧。
我继续往后翻照片。泛系基地层有浓浓的蒸汽朋克风格,说实话气场很足。有一张折了角的照片拍的好像是王室建筑里面的景象——里面迷宫般复杂,高墙林立,各种管子和机械横的到处都是,幽暗的壁灯挂在墙顶。中间一小块地方好像是露出了核心建筑区域,看到一个大约是个绿色玻璃球状的物体,真的特别像大学城那个啥电脑管理室的设计,都是大绿玻璃球,都悬于地面。对了,说起大学城,我那滑梯啥时候修啊……
下一张图,拍的一块铜牌,上面全是字儿,我一看,啥,Al和Robert的罗曼史???但是啊,排除立场,Al是真的可爱啊。不对,我在想些啥啊。这一定是他们美人计的阴谋。底下写着的是一堆信件格式的文章,或许是……最后一张,是绒芯波雅的自拍,那时候比现在一看就小不少,哇,是个呆毛萝莉耶!那楚拉伊……不对啊,那按照这样算,第一代的时候绒芯波雅和楚拉伊都还没出生来着,不对不对。肯定是不显年纪那种,虽然不像星环那样过于隐藏岁数,那萝莉态的绒芯波雅少说也得三四十了。
两天以后出看新来的小姐姐训练。
下面层的那两位一看气质就不一样。篍纳里斯是里面最时尚、最男孩子的一个了,穿着蓝色的说不上什么布料的时装,带着红色V字形的花纹。领口戴了三层红珠项链,提着卡其小包——后来听介绍说那个包可以干一些其他的事情——头上是欧美的不羁发型与白框墨镜。她旁边的Dymole留了绿色小短毛,穿着类似于60到80年代的畅想宇宙服,那种非得叫别人喊一声“Plastic”才行的装束,并且极其适合住在三芝飞碟或者类似风格的地方。相比之下,千落雨织就绝对是个标准JK妹,别着X形发夹,没错一看就是本层人。后来我鼓了勇气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下卡贡季城,和一些人一起教他们基础对话简语。
那四个晴天娃娃的名字,还是没记住。
篍纳里斯的武器好像是可以通用的,这和我们理解的都不一样。我看到她的包给了Dymole以后也能使。包里有零零散散的东西,但是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一种口红样子的、像是3D打印笔似的东西,摁下按钮,就可以凭空画出一条立体的红线来,并且画好的线可以在空中悬浮运动,细细的线却坚不可破。包里还有一些别的奇怪的装备,我敢说如果晴天娃娃能用这个包的话,指不定能弄出什么毁天灭地的东西。
三个人身手都还不错。但是说起来,从那次龙卷风以后,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泛系基地的侵袭了。对了,前几天有泛系基地侦察兵——没错,四级的泛系基地侦察兵,刚开始我们还把他们当神看,还说这是泛系基地进攻加剧的标志——来骚扰本层的群众,被一个晴天娃娃给单灭了。
然后,又是平静的晚上了。我在屋子里继续弄电脑来着,忽然听着敲门声,接着一个小纸条递进来。我捡起来一看,——有机会了!你瞧瞧?老话怎么讲来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上一次是特殊情况,这次绝对不能在错过机会啦!我推开门,飞到四层,我猜的不错,Maki姐在屋外的角落玩着手机呢,——“啊!谁啊??!——诶?”
“看到这个没有,我想听你唱歌哦!”
“那是艺术节的邀请书,我倒是不知道谁给我塞进来的这个,反正票上说不限是否是大学城的在校生都可以来施展才艺啥的。”
“哦,那一天的四五句你还没有听够啊?”她的视线仍然在手机上——不对,她看向我了。
“哇,怎么可能听够啊……”
“艺术节就算了吧。”
“可是我真的……”一定要抓住机会!
“你要实在想听的话,跟我来。”
她走到门前,一个渐渐出现的投影屏幕扫了她的视网膜,然后她领着我进去——
天哪,这是我第一次进Maki姐的房间,天哪哪哪,这应该就是本层十万女孩的梦境!
她掀开四道小碎花加蕾丝的门帘,到第五道的时候往左掀开一个帘子,看到一扇门。门上是有密码的,但是显示屏是很旧的那种,右上角接触不良,一闪一闪的。Maki姐清了清嗓子,随便来了一个高难度的滑调儿,门就接着开了。天哪。
这道门里面是个四十几平方米的、摆满各种乐器的空间——绒芯波雅真舍得给地方啊。每件乐器都有红色条纹描边,有一些是挂在屋顶上的,有一些是嵌在墙里的。估计这些东西的名字要比那一队晴天娃娃的长名字还要复杂几倍。但是显然,这个精彩的区域,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来过了。墙纸剥落,灯架的一边已经断掉了,有一些琴弦也松松垮垮的不像样子。地上全是散乱的谱子,而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就像是外星文字一样神秘莫测。
“这个屋子应该是极为隔音的,在这里开演唱会也没有问题了。可是——”
我听到Maki姐稍稍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最中间的那个大圆柱体之前,两只手顶住旁边的小纽往上一拎,它立即开了个缝,抖动着升起,就像拖家具的声音一般。“看来,这个屋子你好久没有来了诶。”我试着问。
“对啊。你应该知道的。自从三年前的事情以后,我就再也不到这个地方了。话说,谢谢你呢。要不是你一直想让我唱歌儿的话,我可能就永远忘记我还会这个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是干巴巴看着她开始调试各种按钮、显示有问题的屏幕、指示灯和旋钮。她的手真好看,抹着淡红色的指甲油,干净洁白纯粹,不像曾经冲锋陷阵过。胳膊上的开模线还是暴露了她的赛博格身份,但是这倒是更令我喜欢上她了——因为在整个卡贡季,我和她是仅有的被机械改造过的成员。至于我自己嘛,只有头和半个身子还是原来的自己。
她瞥见了我直勾勾看着她的样子,那眼神像在怜爱地看着一个情窦初开不知所措的小学生。她打开贝斯鼓点,咚咚咚。
“别人不会听见吗?”我小声问道。
“隔音的哦。”她说。
“完全隔音吗?”
“完全隔音,相信我。”
我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些别样的场景,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这样做的时候。
“给你来个什么好呢……”她自言自语着,拿来一摞子写着极其漂亮的拉丁字母的纸,翻开来一页页仔细看着。我在中间那个闪烁着音符或者是瀑布纹路的圆柱体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专注的眼神与这个迷幻的粉色、古旧却浪漫的背景在一个视野下,组成一个无法形容的绝美的画面。终于,手指开始在键盘上动了——
天啊。
这应该是我在卡贡季城,不,我这一生最梦幻的时刻了吧。
我好像是一动都没有动,真的是呆滞的看着她用前面的悬浮球把三四分钟的歌唱完。我就像过了一个世纪。这是梦境,——可这里本来就是梦境。我突然想说什么,可是当我不小心与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对视的时候,又忽然要忘了说啥了。……真该死我。但是我突然发现她的目光也是呆滞的……
电灯接触不良,微闪了一下。“啊,这个地方真好。”Maki姐倚住了椅背张开手,但是突然听着椅子“嘎”的一声,她赶紧停下了继续后仰的身子,又把头转过来面向我了。
Maki姐,我是真想对你说这句了。可是,现在真的好吗……管他呢!过了这个村它就没有这个店了。
“其实,我一直喜欢着……”
“诶??!你说什么诶??!”她一惊。嘴唇在颤抖着,说出这些。
“我一直……”
不不不,Maki姐已经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了!脸红起来了她,不不不是你是有读心术吗,不啊这不废话吗,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紧张的看着她,好紧张啊——“你……你就不能给我点反应时间吗??”妈呀,她完全是慌乱的状态。但是真的太可爱了!
“我是真的——”我不好意思说完它。
“哎呀,真的好仓促啊,但是……转子,我其实也一直喜欢……呃……你也很可爱呢。”
我的妈呀我确定你有读心术了。然后你也学会不把一句话说完了?不行,大晚上的,明天我还得……管明天那么多干什么啊……我看到Maki姐瞅了一下表,然后开始翻谱子,完了,又开始勾魂摄魄了——只有琴声,缓缓的调子,就像没有喧嚣和集市的本层漫长的夜晚……她牵住了我小小的手,跑向一个紫色或者是粉红色的空间,那里边奶油般的弹簧形图案在空中混合着,飘荡着,试图用电波的信号来传达她所有的语言。这个空间没有边缘,有的只是无尽的奶油线条,它们是心电图,是示波器,有时是李萨如图形,有时仿佛惊人的天际线。远处是虚的,近处是实的。有一些同样是紫色的球体在空中悬浮着,暖黄色光线从后面打过来,勾出了明暗交界线,不仅在球体上,还在那些有粗度的奶油线条之上。只有紫色——或者是粉红色——和淡黄色,阴影也不灰沉,是清爽的天蓝,一切都在悬浮,一切都在颤动,那些线条们组成的诗歌,等着我去对她进行傅里叶变换。这样的密码有无数个,这样的结构有无数个,可能等到全都破译完成的时候,世界也早已消失。
会是什么呢……?
是我期待的那句话吗?
我不敢猜想,不敢假设。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光线在魔幻的运动。它有着本轮和均轮。这是宇宙混沌初开却又秩序井然的图景,是一片自由却被拘束的天地。我身边没有她的手,却无处不在是它的温度,我索性躺倒在地上,感受这环境里的一切蕴含的振动。那束光照在我侧躺的身子上,暖洋洋的,像蛋糕,或许我就是吧。我在梦中也微笑着、满足地,睡着了。
……
我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大白的时候了。在迷迷糊糊中,我想动一下胳膊,却隐约的感受到有东西在拉我。啥东西啊……我抬头一看,天,我还在这个屋子里,Maki姐没有醒来,一只手在那排按键上,另一只手攥着我的手来着——你倒是放我出去啊,虽然啥都听不见,但隐约能感觉到外面的人好像已经四处走动着准备早餐了。
“啊……”嗯。我看到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了。然后就像突然来了精神一样戴上发夹帽子,站起来,然后,她把我从地面上拿起来了!!
我能看到我的鞋子距离地面有着可怕的距离,她就这样把我揪起来了。 “转子,Bon mana,出来吧,早晨啦!昨天晚上的安魂曲子好听吗?要不然你还睡不着呢。”
原来是这样……看着没有,你又开发了新的招式,安魂,并且可以把自己都安住。真的神奇啊,真的神奇。两人通过这么离谱的方式维系在了一起。
“这个曲子当时被我写出来是为了调教一代Nico的,但是她被你修好了,所以就用不到了。我猜想它是对一切机械或半机械生命体管用的。你要知道我的左胳膊是被机械修改过的,所以它就变得对我自己也有用了。”
我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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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个新人和神物子江仍然训练,一万年不露头的索奇吉娜到我这里领了个单子就又回去了。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个平常的早晨。